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縱然被點天燈,何憾之有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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縱然被點天燈,何憾之有?

燈火中, 胡輕侯傲然端坐在案幾之上,眼神如刀。

“你說,我是先砍下你們的手腳,埋在地裏, 等著來年長出新的手腳, 再砍掉。”

“還是……挖出你們的心臟下酒?”

何皇後牽著劉辯的手, 渾身發抖, 想要跪下求饒,卻被張讓攔住。

胡輕侯冷笑, 張嘴, 一動不動,許久。

“餵餵餵, 快給我吃雞腿啊。”她張大嘴不滿地說道。

小輕渝站在案幾上,用力咬了一口雞腿, 這才遞到了胡輕侯的嘴邊, 胡輕侯滿意地咬了一口,斜眼問她:“你吃第幾個了?再吃就變成小胖豬了。”

小輕渝扁嘴,然後又歡笑:“我才不會變成小胖豬呢。”指著小水胡道:“水胡才會變成小胖豬。”

小水胡怒了:“輕渝才會變成小胖豬。”

兩個小女孩拿著雞腿, 站在案幾上蹦跳胡鬧。

張讓冷冷地看著坐在案幾上的胡輕侯,只覺這個無禮的女子又是陌生又是熟悉。

明明還是那個衣衫醜陋,整日掛著劍,帶著小不點,不像個女孩子的胡輕侯, 明明還是那個言語猖狂,胡說八道, 目無尊長,肆意妄為的胡輕侯, 可就是感覺到了完全的不同。

胡輕侯瞪一群人:“看什麽看,再看就扁你!”

趙忠淡淡地道:“若不是親眼所見,想不到胡輕侯會變得如此猖狂。”

平日待人無禮也就罷了,這坐在案幾上的行為失禮到了極點,放在豪門大閥內誰敢這麽做立刻拉出去打死了。

胡輕侯站起來,叉腰,仰天大笑:“因為今日你們看到的胡輕侯才是真正的胡輕侯,哈哈哈哈!”

張讓淡淡地道:“怎麽,弒君之後笑聲都不同了?”

作為靠揣摩人心爬上人生巔峰的張讓分分鐘發現了不同,胡輕侯那無所顧忌的笑聲中似乎多了濃濃的真心的、毫無顧忌的歡喜。

胡輕侯止住了笑,淡淡地道:“以前一日不曾安穩,怎麽會歡喜?”

她平靜地看著張讓,緩緩張開手臂,原地轉身,讓張讓等人看個仔細,神采飛揚道:“重新介紹一下,我是胡輕侯,真正的胡輕侯!”

何皇後等人低頭看腳下,所有暴發戶在得勢的時候都是如此的醜惡嘴臉。

胡輕侯笑了:“你們是不是以為胡某久貧乍富,一臉暴發戶的愚蠢模樣?”

何皇後等人渾身發抖,不敢出聲。

張讓t冷笑道:“難道不是?”

胡輕侯大笑:“不是。”

“其實我的本性就是如此,喜歡胡鬧,喜歡目空一切,喜歡以我心為天心,以我意為天意,任何我認為對的,那就是對的,任何我認為錯的,那就是錯的。”

胡輕侯微笑道:“胡某只是一直隱藏著自己的真性情,直到今日才終於可以展露,豈能不喜?豈能不歡呼?”

她張開手臂:“啊!偉大的造物主啊,胡某今日終於奪回了自己!普天同慶!當給所有人一杯冰淇淋。”

小輕渝和小水胡大喜:“好啊,好啊。”

胡輕侯瞪她們兩個:“這回真沒冰淇淋,你們哭死也變不出來。”

小輕渝和小水胡怒視胡輕侯:“姐姐騙人!不喜歡你了!”然後伸手餵雞腿。

張讓挺直了胸膛,淡淡地道:“為何今日又敢露出真性情了?因為你弒君成功,可以挾持幼帝,權傾天下了?”

四周百餘個高手和(弩)手的氣機鎖定了張讓,只要胡輕侯略微示意,張讓的人頭就會落地。

胡輕侯笑著:“因為胡某今日終於掌握了自己的性命。”

她踏出一步,盯著張讓,笑道:“世人皆知道胡某癲狂,卻不知道胡某的癲狂三分來源於本性,七分來源於恐懼。”

“世人皆知道胡某是陛下的金牌小密探,是十常侍的同黨,權傾朝野,縱然殺了汝南袁氏的子弟也不過是驅逐出京城而已,卻不知道胡某只是陛下和十常侍的玩物。”

胡輕侯笑瞇瞇地看著張讓等人,目光從張讓身上落到了趙忠、孫璋、何皇後、董太後、劉協、劉辯以及一個個宦官和嬪妃身上。

“胡某的榮華富貴,權勢滔天,肆無忌憚,統統是假的。”

“胡某倒了八輩子的大黴,不停地努力,不停地低三下四,卻一直沒能得到有力的、直接的支持。”

“簡單說,胡某沒有真正的後臺,沒有抱到金大腿。”

孫璋冷笑出聲:“你還沒有後臺?你還沒有報到金大腿?你還倒了八輩子的大黴?”

“短短一兩年之間,你從流民成了朝廷一千石的大臣,多少人努力幾輩子都達不到,你竟然敢說自己倒了八輩子的大黴?真是無恥之尤。”

胡輕侯看著孫璋,大笑:“都是自己人,就不用說謊騙人了。”

“胡某是你們的盟友?”

“十常侍的盟友啊!了不起!全銅馬朝的人都嚇死了!”

胡輕侯斜眼看十常侍,道:“盟友?”

“你們是銅馬朝三大勢力士人、外戚、宦官中的一大勢力的領導者,你們深得皇帝的信任,可以在皇帝面前用一句話就決定一個官員的未來和生死。”

“胡某不過是一個毫無背景毫無學識的平民,也配稱作十常侍的盟友?”

“你們口口聲聲與胡某是盟友,不過是你們會做人,會說好聽話,懂得互相尊重是使喚人的基礎,懂得投資未來,放眼明天。”

“胡某能夠見到皇帝的機會是你們給的。”

“胡某的官位是你們給的。”

“胡某的性命就捏在你們手中,胡某不過是你們的一條狗而已,也配稱盟友?”

張讓等十常侍臉色大變。

胡輕侯指著自己的嘴角,認真地道:“仔細看這裏,這是真心的微笑。”

“胡某不是說你們做錯了,也不是為了說胡某記仇,今日要報覆洩憤,而是事實如此。”

胡輕侯微笑道:“不管胡某嘴上怎麽說,其實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的。”

“胡某得此機緣,確實是超過了世上幾千萬人。”

“不過……”

胡輕侯眼神清澈,道:“……因此胡某才懼怕無比,夜不能寐。”

“世人眼中銅馬朝皇帝的金牌小密探,十常侍的走狗,到底到底到底得到了什麽好處和支援?”

胡輕侯扳手指:“劉洪就給了我一個官位,還是胡某真金白銀掏錢買的。”

“除了設伏圍剿皇甫高的時候有幫手,不論在光祿勳衙署,還是常山國、冀州、兗州,劉洪給過胡某一個幫手了嗎?”

“莫說幫手了,士卒都沒給胡某派一個。”

“胡某這赤手空拳真是徹徹底底啊,戴了一頂官帽之後全靠自己。”

“你們說胡某是盟友,又給了多少實際幫助?給人?給錢?給地盤?”

胡輕侯苦笑:“其實是反過來,是胡輕侯一直在給錢。對不對?”

“胡某到了常山國能夠活得自在,其實是胡某利用信息差騙來的。”

“胡某消滅黃巾賊,實際控制冀州,為輕渝取兗州牧,哪一次不是胡某竭盡全力親力親為?”

“你們提供了什麽至關重要的幫助?”

胡輕侯淡淡地道:“除了狐假虎威,沒有,一點點都沒有。”

張讓淡淡地道:“狐假虎威還不夠嗎?有多少人一輩子想要狐假虎威?”

胡輕侯重重點頭:“沒錯。狐假虎威是很大的幫助了,所以胡某記得你們的恩情。”

“只是……”

胡輕侯認真地問道:“十常侍是好人嗎?”

“劉洪是好人嗎?”

“十常侍有恩必報嗎?”

“劉洪有恩必報嗎?”

“十常侍會對不惜一切營救得罪了陛下和士人的手下嗎?”

“劉洪會不惜一切營救得罪了十常侍和士人的手下嗎?”

胡輕侯輕輕嘆息:“胡某只要看看涼州三明中投靠劉洪和投靠十常侍的兩位的下場,就知道十常侍和劉洪都靠不住。”

她看著張讓,道:“不論在你們還是在劉洪心中,胡某都不過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棋子,隨時可以拋棄,隨時可以交換,隨時可以粉碎。”

胡輕侯笑了:“胡某的未來和身家性命就在十常侍和陛下的一念之間,胡某怎麽能夠放心,怎麽能夠笑得出來?”

“對了,何井為什麽要投靠士人?因為鐵打的門閥,流水的外戚!”

“何家只有成為了世家門閥,才會富貴連綿,子孫不絕。”

“投靠你們或者投靠劉洪,最終只會死得慘不忍睹。”

張讓等人冷冷地看著胡輕侯,心中飛快轉念,胡輕侯為何要說得這麽直接?

胡輕侯坐會案幾上,輕輕抖著腳,不是她狂妄無禮,而是盤膝而坐實在是消耗膝蓋和腰椎,這該死的時代連張椅子都沒有。

“胡某擁有的一切都是運氣好,而且極其不穩定,光祿勳屬官羽林左監丞,真定縣縣尉,左中郎將,廷尉左監,統統不是胡某想留住就能留住的。”

“楊賜被罷官,有一群士人為他求情。”

“楊賜被罷官,楊賜的兒子依然是衛尉。”

“楊賜被罷官,只要楊賜的孫子不是白癡,成年後依然會成為一個年俸一千石以上的官員。”

胡輕侯淡淡地道:“胡某被罷官,還能有什麽?”

她看著屋頂,笑道:“胡某說自己與宦官是一夥的,真的沒有說錯。”

“宦官失勢,唯有身死。”

“胡某也一樣,只要沒有了利用價值,胡某的下場同樣只有身死。”

胡輕侯笑瞇瞇地看張讓,道:“最糟糕的是,宦官接近皇帝,多少能夠發現自己哪裏惹了皇帝,是不是在逐漸失寵。”

“胡某又怎麽知道胡某什麽時候會丟了性命?”

“會不會明日劉洪就與士人妥協,砍下胡某的腦袋送給楊彪當尿壺?”

“會不會明日十常侍就因為董太後的幾句話,而與袁隗結盟,拿胡某的腦袋祭拜袁韶?”

“胡某的權力不來自自身,所以胡某隨時都會被莫名其妙的‘處理掉’,朝不保夕。”

“胡某雖身處大軍之中,高手圍繞,卻沒有一絲安全感,胡某怎麽敢露出本性,讓天下人看穿胡某所求,看穿胡某的弱點,看清胡某會如何思索如何做事?”

“哪怕只是被人看穿胡某本性瘋瘋癲癲喜歡胡鬧,胡某的腦袋就再也不屬於自己。”

胡輕侯冷冷地看著張讓以及一群嬪妃,又真心地笑了。

“此時此刻,胡某的權力終於來自自己,天下再無一人可以用幾句話就奪走胡某的一切,用幾句話砍下胡某的腦袋,胡某怎麽能不開心?怎麽能不恢覆本性?”

她淡定張開手臂:“我就是胡輕侯!哈哈哈哈!”

董太後忍耐不住,一輩子沒有見過一個敢在她面前放肆的人,尤其是女人,她厲聲道:“你以為現在沒有人砍下你的腦袋嗎?”

“你弒君造反!”

“天下百姓人人得而誅之!”

她使勁甩掉扯她一角的宦官的手臂,厲聲道:“洛陽城內官員士人縱火燒城,這是什麽意思?”

董太後大聲地得意地笑:“這是以死明志!”

“這是與逆賊不共戴天!”

“這是討伐逆賊的號角!”

“用不了多久,你弒君謀反的滔天惡行就會傳遍天下t!”

“銅馬朝各地州牧、刺史、郡守、縣令都會起兵圍剿你,你的腦袋會被砍下來掛在城門之上!”

董太後大聲笑著,根本不在意大殿中無數高手和(弩)手淩厲的殺氣,她會被亂臣賊子砍死,但是亂臣賊子也不會有好下場。

胡輕侯傲然笑著:“你說得沒錯,胡某雖然派人造謠誣陷栽贓袁隗、楊彪、曹高,但是多半沒什麽用,天下士人是一家,胡某一張嘴還能說得過幾萬張嘴?”

“胡某弒君的真相很快就會被人猜到,而後天下皆知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胡輕侯大笑:“……那有什麽關系?”

“胡某與天下英雄在沙場之中各展畢生所學,陰謀陽謀偷襲暗算正攻奇謀,強者勝,弱者亡,公平公正,胡某縱然戰死沙場何足介懷?”

張讓等人死死地盯著胡輕侯,瘋子!

胡輕侯看張讓等人的目光充滿了自信以及瘋狂:“何況……胡某未必就會輸了,因為胡某可以毀滅世界。”

她盯著張讓,惡狠狠地笑:“胡某弒君,銅馬朝無主,天下會如何?”

“銅馬朝若是有主,天下又如何?”

張讓等人臉色陡然慘白,張讓指著胡輕侯顫抖著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……瘋了!”

胡輕侯輕輕地笑:“劉洪有兩個兒子,胡某本來想要扶持劉協,挾天子以令諸侯的,曹老板可以做的事情,胡某為何不試試?”

董太後看著被佘戊戌牽著手的劉協,眼神中滿是悲傷。

胡輕侯笑著:“……可是既然胡某被楊休看穿底牌,又低估了曹躁張溫以及門閥士人的果決,徹徹底底輸了這一局。”

“那麽,胡某就只有……”

胡輕侯盯著劉協,燦爛地笑,董太後渾身發抖,難道要殺光劉洪的血脈,自立為帝?

“……胡某只有讓這個世界多出幾十個皇帝!”

胡輕侯笑容中唯有瘋狂,她說給張讓聽得言語沒有一絲作假,她看似風光,其實時時刻刻會失去一切,極度的恐懼讓胡輕侯走上了瘋狂的滅世道路。

“只要胡某看清了溫和改良不能救世,不惜摧毀一切,從廢墟中建立新天地,世上還有誰能夠阻擋胡某?”

胡輕侯惡狠狠地看著劉協和董太後,道:“胡某不會殺了你們,你們會留在洛陽,繼續成為傀儡皇帝。”

“不過,這天下皇帝只怕就不是只有你一個了。”

“因為胡某也會放了何皇後和劉辯,你猜她們會不會稱帝?會不會傳令天下洛陽皇帝是偽帝?”

何皇後滿臉通紅,分不清是因為可以逃離胡輕侯而激動,還是因為兒子要稱帝而興奮。

胡輕侯意味深長地笑:“別高興得太早,胡某說了,這個世界上會有幾十個銅馬朝皇帝。”

“你們以為胡某為什麽說中了楊休的圈套?”

“你們以為楊彪楊休為什麽投靠劉洪,得到了荊州牧的職位,又匆匆去了荊州?”

“楊彪楊休早就確定胡某會弒君造反,所以才去了荊州。”

“只要胡某弒君,洛陽大亂,楊彪楊休就會在荊州另立皇帝。”

胡輕侯冷笑:“銅馬朝光武帝的後代真是多啊,想要找個人做傀儡皇帝何其容易。”

何皇後董太後臉色大變。

胡輕侯道:“楊彪楊休可以擁立皇帝,為什麽其餘朝廷大官不行?光武帝的後代數以千計。”

“幽州劉虞會怎麽想?身為劉氏後人,有一州之地,為什麽不學習光武帝,再建一個銅牛朝銅虎朝?”

“冀州劉表能忍,與士人關系密切,會不會起兵稱帝?”

“益州劉寵身為王侯,又有易守難攻、產出豐富的益州,會不會學劉邦成王霸之業?”

何皇後董太後顫抖著看著胡輕侯,董太後厲聲呵斥:“休要胡言亂語!先帝血脈猶在,銅馬朝百姓豈會作亂?”

胡輕侯笑了:“劉協是你撫養的,你聽說胡某扶持劉協為帝自然歡喜無比。可是何皇後怎麽會歡喜?”

“她是皇後,她的兒子劉辯是嫡子,什麽時候輪到劉協稱帝?”

董太後轉頭看何皇後,何皇後明明知道胡輕侯的言語中滿是挑撥,卻惡狠狠看著董太後,雖然沒有一句言語,但是意思極其明確,這劉洪死後就該劉辯登基,劉協算老幾?

胡輕侯對何皇後道:“你們想去哪裏,胡某可以派人護送一段路,直到你們心中的忠臣與你們匯合。”

何皇後急忙在臉上擠出最溫和地笑容,緩緩行禮感謝。

胡輕侯殺了她丈夫,胡輕侯是亂臣賊子,此刻統統不重要,在逃離魔爪以及兒子要登基的關鍵時刻,萬萬不能得罪了胡輕侯。

胡輕侯繼續道:“不過,胡某建議你們去長安。”

她笑道:“一則長安近,有關中之固,二則你們沒有多少選擇餘地。”

“你們不能向北,北面是胡某的地盤。”

“也不能向南,南面是楊彪楊休的地盤。”

“向東也有些麻煩,因為豫州是汝南袁氏的地盤,汝南袁氏一直想要稱帝,只怕找個傀儡的心思都不會有,你們若是去了,兇多吉少。”

“如此,唯有向西去長安了。”

“胡某可以派人送你們到潼關前,你們是能夠得到忠臣的擁護,還是成為傀儡,胡某都不在意。”

胡輕侯眼中閃著光:“因為只要你們稱帝,這胡某的棋就活了。”

她大笑著:“天下如許多人稱帝,誰願意犧牲實力與胡某決戰?”

“胡某還會怕一群心懷鬼胎的垃圾渣渣嗎?”

張讓死死地盯著胡輕侯,以前以為胡輕侯不懂四書五經禮義廉恥,所以行事癲狂。他錯了,胡輕侯是明知道一切卻肆無忌憚地瘋狂!

胡輕侯笑了許久,這才道:“時間緊迫,天亮後胡某就要送你們出洛陽。”

“你們要在一個時辰之內想清楚去留。”

她隨意地看著張讓,道:“張常侍,胡某與十常侍的互相利用中真的合作還算愉快,十常侍對胡某不真心,但胡某終究是狐假虎威了,沒有十常侍的合作,胡某不會如此順利。”

“胡某建議你們留在洛陽,此去長安或者其他地方都是前途未蔔,哪裏有洛陽安穩。”

“你們想要伺候劉協也好,想要投靠胡某也好,都行。”

“胡某的頭頂終於沒了隨時落下的寶劍,這點氣量還是有的。”

孫璋淡淡地道:“胡輕侯,你究竟想要幹什麽?”

胡輕侯笑了:“胡某要建立一個善良不是弱點的世界。”

“胡某要建立一個百姓可以不用賣兒賣女,易子而食的世界。”

“胡某要建立一個王侯將相,寧有種乎的世界。”

“胡某要建立一個人人有飯吃,人人有衣服穿,可以自食其力,不會被隨意收稅的世界!”

孫璋還要說話,卻被胡輕侯阻止。

“胡某知道胡某未必會成功。”

“胡某走前人未走過的道路,成功的可能小到看不見。”

“但是胡某不在乎。”

董太後冷笑道:“不在乎?你知道你若是輸了,會如何?”

胡輕侯笑了:“胡某若是輸了,無非是被人砍下腦袋做成酒杯,屍體被人點天燈。”

“胡某的親人朋友手下盡數被殺,屍橫遍野。”

“胡某為漆黑的世界點亮了唯一的光,縱然最終被毀滅,歷史被篡改,史書上再無胡某痕跡。”

胡輕侯平靜地道:“但胡某不在乎。”

“生而為人,有所為,有所不為。”

“胡某只做該做的事,成於不成,褒貶如何,後世如何,與胡某何幹?”

“胡某做了該做的事情,縱然死得淒慘無比,又何憾之有?”

軍營內無數人盯著胡輕侯,心潮澎湃。

夏侯淵緊緊握住了刀柄,呂布擡頭看天,徐晃傲然看四周,我太平道之人就是如此偉大!

刀琰握拳,彼可取而代之!

張讓盯著胡輕侯,一言不發,這世界真是奇妙又狗屎。

朱雋站在角落,心中猶豫無比,狗屎啊!為了榮華富貴投靠了十常侍,結果胡輕侯弒君了!

他理解胡輕侯的無奈和憤怒,也佩服胡輕侯的豪情壯志偉大設想,但是胡輕侯弒君之後他該怎麽辦?

投靠士人,與胡輕侯為敵?拜托!他身上十常侍和胡輕侯的黨羽的烙印都到骨髓裏了,他敢投靠士人分分鐘被斬殺祭旗?

投靠胡輕侯?這很有一條道走到黑的感覺啊。

朱雋看軍營外,天色漆黑一片,狗屎!與老子的前途一樣黑!就不能有點光明嗎?啊啊啊啊啊!

……

麻雀大師的宅院前擠滿了人,密密麻麻的火把將四周照射得如同白晝。

洛t陽大火,麻雀大師的宅院甚至沒有被煙火熏黑,人人都說麻雀大師道行高深,天下無雙,想要麻雀大師算命的人多如牛毛。

不少人看著長長的隊伍,無視麻雀大師喜歡安靜,大聲叫嚷:“快一點!明日就要去種地了,我究竟該逃走還是種地?”

一個麻雀的仆役站在門口,傲然看著眾人,大聲道:“凡是二十歲到三十歲的男子都進來,麻雀大師要以年齡為界限為眾人算卦,其餘人都老實等著。”

無數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歡呼著擠進了宅院。

麻雀淡定地將幾個銅錢扔在地上,看了許久,在眾人緊張地期待中,道:“你們若是逃走,就會人頭落地。”

眾人臉色慘白,大火都燒不死的麻雀大師會說錯?

麻雀繼續道:“你們也不會去種地,你們有大吉之相在東面。”

眾人用力記住了,“不能逃,大吉在東”。

一個錦衣男子咬牙叫道:“麻雀大師絕不會算錯的!大家不要逃,我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。”

一群男子用力點頭,絕不能逃,逃必死,不逃大吉在東。

仆役將眾人趕出宅子:“快走!下一批是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女子。”

那錦衣男子出了宅院,與燕雀微微點頭,燕雀看著那燕家子弟,不動聲色,燕家想要安安穩穩活下去就必須好好做事。

一群女子進入了宅院,緊張地看著麻雀:“大師,我會死嗎?”“我該逃走嗎?”

麻雀看了許久卦象,道:“你們若是逃走就會死於非命,只怕死前還會被……”

她沒有說下去,但是一群女子只是看麻雀的眼神就懂了,臉色煞白。

麻雀繼續道:“你們留在洛陽種地,倒是可以長命百歲,清清白白。”

一群女子聽到最後四個字,更是確定沒有看錯麻雀的眼神。

一個女子看著自己的纖細雪白嬌柔的手掌,慘然道:“我怎麽能夠種地?”

雖然不是豪門貴女,但是家中也算小康,有丫鬟伺候,這輩子沒有幹過粗活,想到種地就渾身發抖。

燕雀淡淡地道:“若是不種地,死前就會被……種地養雞養豬,其實也不是那麽難的。”

那女子看著衣衫華麗的燕雀,渾身發抖,貴女也能忍受艱苦的勞動,她為什麽不能忍。

燕雀平視麻雀,眼神中沒有一絲感情,心中卻有些後悔和無奈,用清白威脅一群弱小天真的女子種地真是無恥到了極點,但是不如此,這些女子會如何?

無非是逃跑的時候被士卒殺了,逃出洛陽後被路人甲(淩)辱了,弱女子在亂世之中哪有其他下場?

以為危難時刻會有一個身穿白衣的貴公子搭救,然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天真女子只會是死得最慘最早的一批人。

麻雀絲毫沒有騙人的慚愧,她沒有能力算清未來,但是這狗屎的世道還需要算?離開了洛陽後過不了三天這些人都要餓死。

算卦相面是為了讓人擺脫厄運,生活幸福,麻雀摸摸自己頭頂薄薄的短發,認為自己此刻才是最偉大的占蔔大師。

仆役叫道:“下一批,三十一歲到四十歲的男子。”

人群中,幾個燕家子弟握緊了拳頭,千萬不要緊張,做個托兒而已,毫無風險的。

幾個宦官拼命地跑,叫道:“等一下!讓我們先來!我們是宮中的!”

一群百姓怒視幾個宦官,有人喝道:“宮中的人了不起啊!”

有人卻重重點頭,宮中的人也找麻雀大師算命,麻雀大師果然是天下第一算卦占蔔大師。

有人看著那幾個宦官,長長嘆息:“若是陛下早點信麻雀大師,怎麽會……”

好些百姓長長嘆息,這就是命啊,然後更加堅定了不算命絕不冒然逃離洛陽或者去種地的信念。

麻雀的仆役皺眉道:“好,既然是宮中的貴人,你們先來。”

一群百姓怒視仆役,卻不敢多說,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幾個宦官進了宅院。

麻雀扔出銅錢,看了一眼,皺眉道:“你們要與貴人遠行?”

幾個宦官大喜,大師就是大師,竟然不用說一個字就能知道來意。

麻雀看了銅錢許久,道:“留在洛陽是活路,但是是個困局。”

幾個宦官眼睛發光,太忒麽的準了!

麻雀繼續道:“向西是生死對半,禍福也對半。”

幾個宦官臉色慘白,狗屎,才一半?

一個宦官小心翼翼地對麻雀道:“大師,那向其他方向呢?”

麻雀驚愕地看著他,道:“其他地方都是死路。”

幾個宦官渾身發抖,狗屎!

一個宦官躬身道:“多謝大師指點!”

幾個宦官拔腿就向軍營跑去,必須立刻回稟何皇後和張常侍。

麻雀微笑,搞定。

一炷香後,何皇後下定了決心,去長安!雖然去長安禍福難料,但是去其他地方必死無疑。

孫璋認真勸道:“不如留在洛陽。”

何皇後冷冷看孫璋:“留在洛陽,看著那個賤人的兒子奪取吾兒的皇位?”什麽都能忍,但是那個賤人的兒子當皇帝絕不能忍!

孫璋認真道:“皇後何以會認為老仆如此作想?”

他微笑著道:“洛陽城已經是廢墟了,皇宮需要重建,為何不在城內建立兩個皇宮……”

何皇後惡狠狠看孫璋,喝道:“天無二日!”王八蛋,竟然想要在洛陽城冒出兩個傀儡皇帝。

孫璋憂傷地看著何皇後:“皇後娘娘,格局要大!世上可以有兩個太後,兩個皇後,兩個皇子,為何就不能有兩個皇帝呢?”

現在是天無二日,可是以前天上有十個太陽呢!

一個洛陽兩個皇帝兩套朝廷兩個班子,那是遵循孔聖的真意,覆古!而且是比周朝還要古的古代,孔聖看了兩個皇帝都只能敬佩,這是真正的覆古啊,直接就到後羿時代了。

何皇後堅決不同意,留在洛陽百分之一百是傀儡皇帝,不是被殺就是被禪讓,去了長安好歹還有一半的機會當真皇帝,無論如何要賭一下。

張讓冷冷看著孫璋,百分之一百確定孫璋是胡輕侯的臥底,但是孫璋為什麽勸何皇後留下?胡輕侯不是希望何皇後去長安嗎?

該死的!他只對劉洪了如指掌,對其餘人就看不清了,對朝廷大局更是完全不懂。

……

篝火閃爍,有人慢慢經過一個個篝火堆,低聲叫著:“李延心!李延心!”

四周有人轉頭看那人,有人頭都不擡,此刻四處找親友的人多如牛毛,這人不過是又一個與親友走散的可憐人罷了。

一個篝火邊,一個女聲平靜地道:“是刀琰嗎?我在這裏。”

刀琰大步走去,看著好朋友毫發無傷,笑道:“天下大變,要不要與我搏一把王侯將相?”

……

次日。

萬餘精銳士卒被打散,重新整編,然後派遣去了洛陽四周的各個關隘。

張明遠一路向東,她看著身後三千精銳南軍士卒,得意無比:“只要張某在,虎牢關就絕不會有失。”

呂布用力點頭:“張將軍戰黃巾,天下皆知道張將軍的虎威。”想要融入胡輕侯的團隊必須對元老客客氣氣,不然分分鐘被排斥。

張明遠大笑,然後認真提醒自己,千萬不能得意而粗心,守不住虎牢關,老大真的會砍了她。

“不過,人數少了些。”張明遠有些擔心,只有三千人,而且還不是真正的自己人,真的不太放心啊。

祂迷道:“老大說了,若是敵人來襲,我們只要堅守十日就有援兵。”

呂布點頭:“有我等在,堅守十日絕不是問題。”

他悄悄打量祂迷,祂迷斬殺張非那一刀他看到了,真是漂亮的一刀啊,是個高手!

張明遠緩緩點頭,心中打定了主意,到了虎牢關之後就在附近建立集體農莊,一旦有敵人來襲,集體農莊的社員就是她的預備隊。

……

曹躁一路逃亡,進了潁川後得到荀氏的接應,這才松了口氣。

“曹某就知道胡輕侯抓不住我。”他心中想著,一路上對曹氏子弟族人說小心被抓住,其實純屬哄騙那些不怎麽清醒的頑固。

胡輕侯又要在冀州防備劉虞、劉表,又要鎮守兗州,能夠帶到洛陽的三千餘人只怕是她全部的流動人手了。

區區三千餘人在洛陽大火之後又要維持秩序,又要保護自身,又要看押皇室,哪裏夠用?

只要沒有被大火燒死,他就不會被胡輕侯抓住。

“子孝,我回譙縣召集義軍,你護送我父一路小心。”曹躁叮囑著,家中一群老弱婦孺實在是走不動了,但此刻分秒必爭,他只能拋下這些人趕回譙縣。

曹仁嘴唇動了動,道:“好。t”

曹躁暗暗嘆息,跳上荀氏給他準備的馬匹,縱馬向譙縣而去。

郭嘉看著曹躁的背影,笑道:“真明公也!”

能夠在京城看穿胡輕侯殺汝南袁氏只是殺戮門閥的開始並不難,京城內看穿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。

猜到胡輕侯極有可能已經弒君也不難,只需要在胡輕侯殺戮汝南袁氏和門閥的推理下多想一步就行,京城內至少也有六七十人想到了。

但是能夠毫不猶豫地放火,徹底破壞胡輕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手段的,非真正的梟雄不能為。

荀彧笑道:“不過,曹躁真明公也。”他燦爛地笑,胡輕侯弒君,殺門閥士人,已經是天下公敵,荀氏無論如何不會派他去投靠胡輕侯了。

他再次轉頭四顧,在洛陽就沒看到荀憂,荀憂去哪裏了?

曹躁帶著十幾騎一路向譙縣而去,心中琢磨著該怎麽辦。

一路逃亡,他仔細想過了,胡輕侯弒君究竟是猜測還是真相,料想很快就會有確切消息,只要劉洪死了,那就一定是胡輕侯弒君。

那麽,不論他與胡輕侯私交算不算不錯,他只有起兵殺胡輕侯一條路可以走。

“銅馬朝的亂臣賊子!”曹躁咬牙切齒。

他可以接受胡輕侯殺門閥士人,大家都要當大官,大家都要權力,難道只許門閥士人殺其餘人,其餘人不需殺門閥士人嗎?

但是他無法接受胡輕侯弒君!

生在銅馬朝,長在銅馬朝,生是銅馬朝的人,死是銅馬朝的鬼,一個銅馬朝的子民怎麽可以弒君造反?

曹躁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弒君造反!

忠君報國這是一個人的底線!

曹躁心中殺氣四溢,胡輕侯是亂臣賊子,人人得而誅之。

馬蹄輕快,微風拂面。

曹躁嘴角露出了冷笑,胡輕侯以為她能打,會陰謀詭計,就能造反了?

曹躁對胡輕侯的志氣佩服無比,對胡輕侯的腦子鄙夷無比。

胡輕侯壓根不懂兵法,只會莽撞橫沖直撞,遇到了同樣不懂兵法的黃巾賊自然是無所謂,遇到了懂兵法的將領只有死路一條。

曹躁有一萬分的把握可以輕易擊敗胡輕侯的大軍,胡輕侯撐死是沖鋒陷陣、斬將奪旗的猛將勇將,論指揮大軍,胡輕侯就是個十八流將領。

曹躁嘴角的笑容擴大,開始幻想他帶領譙縣和徐州的大軍,匯合豫州潁川大軍,分分鐘擊潰胡輕侯的軍隊的完美未來。

忽然,前面曹氏子弟的速度漸漸放緩,直到停下。

曹躁急忙凝神,喝道:“為何停下……”

他呆呆地看著前方,已經知道了理由。

前方是密密麻麻的流民躺在道路之中。

一個流民見來了騎士,慢慢起身,叫道:“老爺,行行好,給點吃的吧。”

更多的流民一動不動,見過了太多的門閥貴人老爺了,沒有一個願意施舍的,有這力氣不如留著尋找野菜。

曹躁呆呆地看著流民們,心中的雄心壯志陡然消失,唯有苦澀:“胡輕侯贏了……”

胡輕侯二月就到了京城,為何要拖延到三月十六日才開始“天下第一武道大會”,又拖延了幾日才發動弒君?

曹躁原本以為那是胡輕侯需要時間拉攏洛陽四周的禁衛軍,現在才知道想簡單了。

胡輕侯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為現在正是春耕的時間。

豫州、徐州等地早已缺糧,糧食價格到了不可思議的十幾萬一石,若是今年春耕再不種糧,以後吃什麽?

豫州徐州的門閥又有多少糧食庫存?

曹躁臉色鐵青,深深覺得此刻進攻簡直是自殺。

“胡輕侯!”他厲聲道,然後獰笑。

“你可以弒君,可以不顧大義,難道曹某就要在乎小仁小義了?”

曹躁臉色陡然一變,厲聲道:“來人,去尋驛站!”

數日後,曹躁發起的《討胡逆檄》光速傳遍天下各州。

袁述大怒:“曹躁是什麽東西,也配發《討胡逆檄》?”

沮守肝疼極了,你怎麽就不發?但此刻唯有建議道:“主公可建議眾人會盟,然後主公必得盟主之位。”

袁述的會盟建議一出,無數汝南袁氏的門生故吏定然立刻附議,曹躁算老幾?當然是汝南袁氏作為盟主。

荀諶點頭:“不錯,天下百姓討伐胡輕侯,此戰必勝,勝者當名動天下。”瞅瞅四周恭恭敬敬的袁氏族人,感覺袁基一死,袁述的勢力竟然大增了。

郭圖沖進了大堂,道:“主公!劉協在洛陽稱帝。”

袁述淡定無比:“胡輕侯膽小如鼠。”弒君之後不敢稱帝,只敢另立傀儡皇帝,早在預料之中。

郭圖眼神悲涼:“劉辯在長安稱帝。”

袁述一怔,劉辯搞什麽鬼?不過想想也能理解,劉辯對抗胡輕侯扶持的傀儡皇帝劉協也是於情於理於法都沒錯。

郭圖繼續道:“楊彪宣布在荊州立光武帝劉秀之子阜陵王劉延之後劉渙為帝。”

袁述又是一怔,破口大罵:“王八蛋!”怪不得楊彪跑得這麽快,原來早有準備!

郭圖悲傷地看著袁述,現在已經有三個皇帝了,以後只怕會冒出無數個“皇帝”,怎麽辦?

袁述大怒:“要不……”小心翼翼地道:“我也稱帝?”

一群謀士一齊反對,汝南袁氏要稱帝無所謂,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啊。

袁述無奈極了:“隨便找個劉氏子孫稱帝。”擁立之功大過天,誰擁立皇帝,誰就是大將軍大司馬太尉太師。

皇甫高匆匆跑了進來:“主公,我們沒糧食!”

袁述眼睛都直了:“王八蛋!”

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回頭路,若是曹躁發起討伐胡輕侯,然後打贏了,袁述卻沒參加,不能樹立威風倒是無所謂,萬一被曹躁入了洛陽,控制了朝廷怎麽辦?

袁述咬牙切齒:“無論如何都要出兵!”

曹操很快得到天下出現三個皇帝的消息,肝疼極了,天下個個都是逆賊,身邊個個都是臥底!老子真忒麽的不想幹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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